11月2日,位于阿富汗首都喀布尔的军队医院发生恐怖袭击,25人丧生,50多人受伤。次日,一支塔利班巡逻队在东部楠格哈尔省省会贾拉拉巴德遭遇路边炸弹袭击,2人死亡,3人受伤。两起袭击基本被认定为“伊斯兰国”武装呼罗珊分支“IS-K”所为。事实表明,阿富汗发生的恐袭无论指向民事或军事目标,都对塔利班政权构成了直接挑战,塔利班若要稳固统治并获得国际承认,必须与恐怖主义一刀两断。
自8月31日塔利班控制阿富汗全境并宣布复国以来,其与“IS-K”的矛盾就由次要矛盾上升为主要矛盾,阿富汗战事也不再是以往的“三重战争”——20年来,阿富汗战争既是反恐阵营与恐怖势力间的反恐战,也是美国所率外军与塔利班间的征服战,还是塔利班与政府和军阀盟友间的内战。随着外军完全撤离,塔利班收复潘杰希尔山谷并基本与传统对手实现和解,反恐战已成为阿富汗唯一延续的战争形态。
戏剧性的变化在于,曾经或多或少发动恐袭的塔利班,如今成为恐袭的利益受损方;尚未被联合国和俄罗斯等国从“恐怖组织”或“支持恐怖”黑名单摘帽的塔利班,已被迫扮演起阿富汗反恐战争第一责任者。而世界并未来得及适应这一角色转化,因为阿富汗大舞台的风云变幻实在是“迅雷不及掩耳”。
塔利班与“IS-K”的恩怨几乎贯穿整个阿富汗战争。20世纪90年代末期,走投无路的“基地”组织领导人乌萨马·本·拉登返回故地阿富汗,投奔备受国际孤立的塔利班。前者有资金无处藏身,后者有地盘却囊中羞涩,双方形成刚需互补,且均持保守、极端的宗教立场和反美反西方意识形态,正好彼此赏识而抱团取暖。不仅如此,乌萨马与塔利班领导人奥马尔互娶对方女儿,结成翁婿二重姻亲,巩固政治和军事联盟。
塔利班因包庇策划、实施“9·11”袭击的“基地”组织而引火上身并失去政权,只得和“基地”组织一起化整为零、藏兵于民,陷入对抗多国部队及政府军的漫长游击战。其间双方不乏彼此配合与呼应针对平民目标的恐袭,堪称难兄难弟。
2011年“阿拉伯之春”引发中东秩序大乱和安全真空大面积塌陷,龟缩阿富汗的“基地”组织逆袭西亚北非,并在局势失控的伊拉克和叙利亚得到壮大和发展,最终衍生出2.0版的“伊斯兰国”武装,割占伊叙各三分之一国土并宣布“定都”“立国”“封疆”,势力范围囊括西亚、北非、巴尔干、伊比利亚半岛乃至广袤的中亚。随后,“伊斯兰国”武装反噬母体“基地”组织并招降纳叛,与塔利班武装形成竞合态势。
塔利班奉行“普什图瓦里”,战略诉求是赶走外军并颠覆“傀儡”政府,重建普什图人主导的政教合一统治。“基地”组织则无意结束阿富汗战争,视阿富汗战场为全球圣战分战场,意欲让美国和西方国家深陷泥潭最终耗尽国力而崩溃。双方战略目标不同,为迟早分道扬镳埋下伏笔。随着“伊斯兰国”武装在阿富汗建立“呼罗珊分支”并风头盖过“基地”组织,它跃升为塔利班的死对头。
自2015年起,塔利班与“IS-K”的冲突日益公开化和频繁发生。随着阿富汗战争胜利天平逐步由外军和政府军向塔利班倾斜,战后阿富汗的控制和主导权成为争夺焦点,也激化加剧了塔利班与“IS-K”的摩擦和斗争。去年以降,胜利在望的塔利班为了换取国际社会承认,表示将与恐怖主义“断离舍”,无异于公开向“IS-K”下达逐客令。今年8月26日,“IS-K”在喀布尔机场制造自杀式袭击,导致塔利班士兵28人死亡,双方血仇进一步升级。9月间,双方多次在楠格哈尔省直接冲突,又造成35名塔利班士兵死亡。
美国突然撒手的阿富汗安全形势十分严峻,恐怖组织多如牛毛,其中被联合国列入黑名单的就有20多个,联合国报告称新进入阿富汗的恐怖分子多达8000人。各种恐怖组织与塔利班因历史原因藕断丝连,塔利班内部也派系林立。这些因素导致塔利班对恐怖主义投鼠忌器,至今没有公布完整而明确的反恐路线图,也为国际社会“闻其言,观其行”留下了口实。
塔利班控制阿富汗两个多月来,“IS-K”在各地疯狂实施恐袭,表明它不会轻易放弃“全球圣战”思想,不会弃绝滥杀无辜的暴恐手段。“IS-K”还明目张胆地挑动阿富汗内部教派和部族积怨及冲突,以便将阿富汗拉回战乱和失控局面,给自己的苟延残喘和再次做大创造土壤和空间。
事实胜于雄辩。“IS-K”不仅已成为威胁塔利班人员和设施的头号敌人,也成为塔利班有效统治和政权合法性的最大挑战者,甚至有可能重新将阿富汗变成中亚恐怖主义发散地。塔利班如想获得国际组织和世界各国的谅解和承认,换取解除封锁、孤立并争取重建援助,建立正常对外关系,必须旗帜鲜明地与恐怖主义“割袍断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