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刘彬
浙外环地中海研究院阿拉伯研究中心执行副主任
从七星级伯瓷酒店到人工棕榈岛，再到世界第一高楼哈利法塔，迪拜用其一座座令人叹为观止的现代建筑奇观吸引着人们惊叹的目光，然而从传统建筑转换到现代化建筑的动态过程中，迪拜先人留存下来的建筑智慧结晶同样值得关注。如果将视线投放到位于迪拜河沿岸的迪拜最古老传统历史文化街区“巴斯塔基亚”，便可以发现，在高耸的玻璃大厦掩映下，随处可见烟囱状的四边形垂直结构耸立在当地传统住宅的屋顶。这些建筑元素被视为海湾地区特别是迪拜传统建筑风格的代表，实际上它们还有着超越建筑美学价值的更为重要的实用功能，它们就是人类空调装置的祖先—“风塔”。
01
作为传统建筑元素的风塔
风塔，也被称作“捕风器”，是一个由粘土、木和砖制成的烟囱状垂直结构，是海湾地区建在住宅、清真寺或储藏间屋顶上利用更高位置循环的凉风达到降温效果的早期空气调节装置。关于它的起源，通常有两种说法：根据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在埃及卢克索附近发现的描绘法老尼巴蒙住所上方类似风塔结构的画作，大概可以追溯至公元前1300年；而一些伊朗建筑师则认为，考古学家在公元前 4000 年的一座寺庙废墟中发现了风塔状建筑结构，由此可以断定风塔应当起源于伊朗。
这种冷却系统于19世纪末期开始在迪拜出现，被当地人称为 barjeel（براجيل）。当时，蓬勃发展的海外贸易吸引来自伊朗巴斯塔克地区的商人和工匠来到迪拜从事纺织品和珍珠生意，同时也将抵御沙漠高温天气的风塔建筑方式带到了迪拜。由此，这些成为迪拜河沿岸阿勒法迪街区成员的新移民们开始迪拜河旁修建房屋，并将风塔的建筑元素应用在自己新的家园。研究发现，在酷热的沙漠地区，风塔可以将室内温度降低约 10 摄氏度，从此风塔建筑开始在迪拜传播开来并成为传统街区几乎所有住宅的永久特色而保留下来。
在迪拜最为常见的是四向风塔，即四个方向进行通风的捕风装置。风塔一般建在距离屋顶3-5公尺的高度上，其工作原理是采用气压差的概念，在所有四面、屋顶和风轴上分隔开口，风塔将凉爽的来风向下引导，使风穿过带有斜边的垂直开口（也被称为定向开口），当凉爽的空气进入这个空间，在内部空间循环的温暖空气就从在捕风器入口对边的开口被推出。风塔周围通常可以看到从侧面突出的木棍，这些木棍不仅起到加固风塔的作用，同时用于安装加湿的布料来冷却进入风塔的空气，并可以更有效地重新定向气流。即使在无风的情况下，风塔也可以用作太阳能烟囱，将温暖空气向上和向外推出，达到调节家庭室内环境的效果。
（图片来源：Windcatchers of Dubai: Traditional Cooling Towers Shape Desert Vernacular - 99% Invisible https://99percentinvisible.org/article/windcatchers/）
由于房屋主人的身份地位与财富水平差异，早期的迪拜风塔建筑按照材质大概分为两种：一种是由海石、珊瑚、泥灰等建筑材料建成的坚固且耐火的风塔，但由于造价昂贵，这种风塔当时仅限于达官显贵和富裕商人的宅邸中，同时屋顶上风塔的数量也显示着房屋主人的社会地位高低与财富的水平；另一种就是普通百姓家最为常见的临时风塔，这种风塔通常由椰枣树叶子、麻布等做成，只在夏天临时架设在大部分由椰枣树枝建成的当地民居的顶部，因其成本低廉、易于操作，在迪拜民间曾一度风行。后来随着迪拜当地经济的发展和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由泥灰、海石等耐火材料建成的风塔逐渐在民间普及。
02
作为现代叙事元素的风塔
进入后石油时代，凭借外向型多元化经济政策，迪拜以较快的速度实现了经济和社会文化的巨大发展，这种经济繁荣在城市建设领域的现代化得以充分体现。在玻璃大厦反射的炽热阳光的照射下，一些本土传统建筑结构逐步被同质化的现代建筑所取代，现代科技的应用使得建筑与环境之间的联系不复存在，建筑特色的消亡使得居民的身份认同感随之减弱。近年来，迪拜政府对传统建筑保护与修复的重视程度不断加大，以风塔为代表的迪拜传统建筑风格再次受到关注并成为当代城市景观的突出特征，并通过清晰的外在特征来发挥其丰富的叙事功能与象征意义。
首先是建筑美学的现代诠释。四向垂直结构和错落有致的木棍使得风塔具备了特色鲜明的装饰功能，即使不再具备传统的空气调节功能，在经过一系列建筑和美学的改进之后，迪拜风塔所蕴含的抽象建筑语言使其作为一种地方化的伊斯兰建筑装饰物附着在现代建筑物之上。例如在迪拜近年来建设的居民社区中，开发商热衷于使用风塔作为创意建筑元素为现代化联排别墅或公寓住宅增添本土化风格。同时在迪拜旅游业发展过程中，现代风塔已成为迪拜的重要国际化旅游标志之一在旅游综合体、酒店和购物中心吸引着全球观光客的目光。正如《孤独星球》在其旅行指南中所说，“环顾这个城市。摧毁云层的摩天大楼可能拥有天空，但它们与优雅的风塔相得益彰，而不是压倒传统的低层庭院房屋。”
其次是传统技术的现代应用。传统风塔的工作原理与现代技术实现融合并在后现代的建设项目中得以应用。例如使用传感器控制面板或太阳能风扇的自动捕风器为建筑物提供了半被动的冷却系统，只是这些建筑结构不再使用传统的粘土、砖和木进行建造，而是使用混凝土、铝、钢、木材和石头，在一种更加现代化的语境下对风塔进行了重新想象，有的制造商甚至发明出带有可阻止雨水和雪进入竖井的内置百叶的现代商业风塔。
再有就是传统身份的现代言说。风塔在迪拜的出现与普及，不仅体现出迪拜先民建筑与生活方式的变迁，更是反映了19 世纪末至20 世纪初迪拜国际化商业社会的出现与兴起。建筑与历史和身份的关系在迪拜耸立的风塔上获得了准确的诠释，风塔不仅是迪拜历史上传统社会的权力、财富和城市定居生活的标志和记忆，同时也向世人昭示着迪拜作为国际化城市其持续一百多年的开放性商业传统与价值的坚守与延续。
参考文献：
1.迪拜的天际线：风塔到建筑幻想 - 孤独星球，https://cn.tripnholidays.com/7698-dubais-eclectic-skyline-from-wind-towers-to-architectural-fantasies-zh-CN.
2.流传千年的建筑降温方法—风塔， ArchDaily，https://www.archdaily.cn/cn/971513/chuan-tong-bu-feng-qi-qian-nian-shi-yong-li-shi-de-chuan-tong-jian-zhu-jiang-wen-yuan-su.
